11月5日，澳大利亚5所私立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倒闭，1200多名中国学生失学。19日，位于悉尼的马威尔（Maewill）英语学院又宣告倒闭。今年5月以来，澳大利亚已经相继倒闭了十多家私立学校，业内人士担心这股倒闭潮可能还会持续。

    倒闭潮中的主角--私立职校此前颇受国内学生欢迎，因为此类职业教育课程学制短，留学门槛和留学成本都较低，而且学生毕业后“一技在身”容易就业和申请移民。澳大利亚此前宽松的移民政策、这些学校许诺的移民前景，吸引了众多本不打算出国留学的学生。据澳大利亚外交贸易部统计，海外留学生2008年为澳大利亚政府带来约137亿澳元（约857亿人民币）收入，教育成为澳大利亚的第三大出口产业，中国则是澳大利亚第一大生源国。此次澳大利亚私立职校倒闭事件，与澳政府收紧移民政策不无关系。或许此次倒闭事件只是个别现象，但国内留学中介机构管理的混乱、引进国外院校的标准都引起了关注。如何让留学告别迷惘和沉重，除了外在的监管、规范，或许还需要每个人重新审视留学的意义。

    广州孩子澳大利亚失学

    在一个“广州人在澳大利亚”QQ群里，阿黄这阵子的发言都很悲怆。对于一个20岁的大男孩来说，“学校倒闭了”这个消息来得太具戏剧性，而身在异国他乡，学校这惟一的归属感顿时消失，对于未来和前途的迷惘充斥心中，他感到越来越焦灼。

    阿黄今年初到澳大利亚，入读此次倒闭学校之一的Meridian（莫瑞迪安）国际酒店管理学院。他在广州读职业高中，还没毕业就打算出国，因为英语成绩一般，所以不打算申请知名大学本科。“现在去国外读本科要求也很高，英语也要不错。”在留学中介的介绍之下，他和家人选定了到澳大利亚读职业教育课程。在澳大利亚，提供职业教育的学校包括公立的TAFE学院（Technical and Further Education,特指公立职业教育学院），也有经过注册的私立院校，包括这次倒闭的澳大利亚全球校园管理集团旗下的5所院校：GCM时装设计学院、 Meridian国际学校、国际设计学校、Meridian国际酒店管理学校和Meridian学院。在澳大利亚的私立职校中，莫瑞迪安算是近年来留学中介口中“口碑”不错的私立学校之一，它有包括高中、大学预科以及职业教育培训在内的多种性质的课程。

    阿黄就读的莫瑞迪安国际酒店管理学院，类似于国内的职业高中或职业技术学院。阿黄的父母都是老广州，坚信“一技傍身”好，认为既然孩子成绩差，就去学门手艺学个厨师专业。此前，厨师在澳大利亚属于紧缺专业，可以获得最高的移民加分75分。（编者注：今年3月澳大利亚技术移民的“优先处理职业列表”已经删除厨师、美容等职业）“中介说，读两年技校毕业后就能申请移民。”阿黄说，在国内没有好文凭、名校毕业证很难找到好工作，而且澳大利亚环境好，有机会移民当然不错。留学中介还告诉他，莫瑞迪安的课程和移民紧紧挂钩，学制只有两年，还为学生安排至少900个小时的带薪实习，提供澳大利亚技术评估协会要求的一切移民证明。“一年1万澳币左右（约6.3万人民币）的学费，读两年就能毕业。”阿黄和父母都认为这样的移民成本很划算。

    实际上，申请莫瑞迪安这类私立职校的中国学生，大多怀揣着一个移民梦。但申请澳大利亚的普通大学本科，雅思考试成绩一般要高于6.0分，申请职业教育课程只要5.5分，如果成绩达不到5.5,还可在学校下属的语言中心补习英文，然后再攻读主要课程。阿黄从2007年底到2008年共考了三次雅思，最后一次终于达到了5.5分。他说，入学门槛低、学制短、费用低、容易申请移民，是他选择这所学校的原因。

    和阿黄同学校的广州学生不下10人，阿黄说，他们前几天曾一起在学校门口聚过。目前，大家还在等待消息之中。有些读高中课程的广州孩子，已经由办理出国的中介帮忙转入了公立高中，而更多的人还在等待政府的安置。

    莫瑞迪安一下子倒闭的5所学校里，有一百多个在读的广东学生。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当初就是为了能在这些私立职校毕业后迅速以技术移民的方式留在澳大利亚。而正是由于澳大利亚移民政策的收紧，趁移民热扩张的私立职校相继倒闭，为移民留学的学生也陷入了前途未卜的困境。

    移民热门跳板 私立职校曾大受追捧

    小黑也是莫瑞迪安国际酒店管理学院的中国学生，读的是西厨专业。记者通过QQ联系上他时，南半球的澳大利亚是半夜12点多。他告诉记者，他刚刚打工回来，学校停课后他就整天上班，从周二到周日，加起来工作了50~60小时。

    还差两周就毕业

    小黑今年22岁，高中毕业后工作了一年，去年才到澳大利亚，在莫瑞迪安酒店管理学院学习了一年。谈及当初出国的愿望，小黑说想移民当然是目标之一，此外他对厨师这一行感兴趣，希望可以学到好厨艺。和小黑情况相近，在这几间倒闭的职校学习的中国学生多数都是高中、中专毕业生，英语一般，移民是他们赴澳学习的最高目标。

    “可怜我们又要打工，又要上学、写作业、考试，学校说倒闭就倒闭了。”小黑还差两周就能拿到三级厨师证，这是澳大利亚所谓技术移民加分的依据。小黑和一帮同学处在焦虑之中，总感到毫无依靠、缺乏援助，“上周开会时，他们（校方）就欺负我们英语不好，用极快的语速讲话。”小黑说，学校后来发了封邮件，大意是说接下来几周会安排学生到另一所私立学校念书，把剩余课程念完。“但学校只是说有机会，究竟会怎样谁也说不清。”

    小黑说，他们对澳大利亚的私校都失望极了，有些同学希望可以转到公立学校念书，毕竟有保障。“但公立学校都卡得很严，不会那么容易就让你过去；私校容易过关，所以我们也一直在犹豫。”小黑说。除了能不能转校，同学们也担心是否要再缴费，他们当然希望不要再缴费，而且他们也都不愿意妥协。

    阿黄说，学校的倒闭毫无预兆，学生们一直在按时上学放学。小黑则说，这件事连老师都不知情。“那天（11月5日）下午学校通知老师去开会，直接宣布学校倒闭了。学生们则收到一封邮件，让学生们耐心等待一周，会有相关的安排出台。”十多天过去了，小黑和同学们得到最新的消息是，他们将在几天内被安排参加三级厨师证考试。

    小黑说，直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完成了学校所要求的作业和实践，只剩下最后一场关于三级厨师证的考试，本来只要通过最后一次考试，就能顺利毕业了。但学校突然倒闭，即使他们成功转学，新的学校也会有新的制度，到时通过了考试也未必能毕业。他们最怕的是要重新再读，“（所花的）时间、金钱……”一想到这些小黑就忍不住叹气。

    小黑说，他是通过中介知道莫瑞迪安的。“这所学校还是挺有名的，对学生要求也严格，课程都针对移民条件。只是没有想到它会倒闭。” 他说，学校要求出勤率达到80%,否则就会发警告信。他并不认为自己此前是“盲目选择”,相反这所学校设定的课程确实适合移民，如果没有发生倒闭事件，他还是很有机会完成澳大利亚梦的。

    中远国际留学机构的资深顾问路远说，近来破产的几家学校非但不是“野鸡学校”,之前还挺热门，受到不少广州初高中留学生的欢迎。这几家学校同属澳大利亚全球校园管理集团下的教育机构，属于职业教育学院，学生攻读的课程比较类似于职业高中或预科。澳大利亚的职业教育学院不是大学，不属于高等教育，而是单独一类。澳大利亚的职业教育学院有两类，一类是公立学院（即TAFE学院），另外一类则是类似莫瑞迪安的私立职业教育机构。

    这些私立职校主要培养澳大利亚紧缺职业人才，因此学生毕业后也比较容易找到工作。某种程度上说，获得TAFE证书或私立职院发放的 “继续教育文凭”的学生，往往比大学生甚至研究生还吃香。而且职校对学生的基础要求不高，国内的学生初中毕业后就可申请，入学门槛相对低，吸引了相当多学生报读。广州申请此类留学的学生不少，很多是在国内读完初中或者高中，想出国学一门“国际技术”的，也有不少是工作后重返学校“充电”的。

    近年澳大利亚放宽移民政策，推出了技术移民项目。留学生毕业后如果符合技术移民的基本条件，就可申请移民，因此不少有移民计划的人都会选择攻读职业教育作为“跳板”.职业教育课程的文凭得到澳大利亚、美国、IUA（国际大学联盟）和英联邦国家的认可，即使无法申请技术移民，在许多国家都还能作为一种谋生手段。路先生说，拿到TAFE文凭或考取厨师证等技术证书的留学生如果回国发展，其学历大概相当于专科或者职校，并不具备太大的学历优势，国内很多用人单位一般都将其视为一门手艺，“而且基本上申请这些学校的学生都是为了移民的，也不会回来。”

    在移民热中扩张因政策收紧破产

    “在别人看来，出国留学很享受，但是我们是有苦说不出啊。”小黑说。他每年要交的学费是7.8万人民币，生活费每月大概要4800元人民币。要努力念书还要拼命打工，打工就是在餐馆里做帮工，对小黑来说有两个目的，第一是赚取生活费，第二是获得学校要求的专业实践。

    小黑说，当初经过一番挑选才定下这所课程跟移民紧紧“挂钩”的学校。但现在从澳大利亚政府的政策来看，想要在澳大利亚取得“身份”（移民资格）确实越来越难了。“现在澳大利亚移民提高了要求，批出来的几率很低，我们除了要拿到厨师证，还需要雅思考四个6分，取得900小时相关工作经验”.最重要的是，现在起要两年后才可以批。也就意味着他们毕业以后，即使满足了所有条件，还要找个学校来延续签证，这意味着每年还要再花至少1万元澳币（约6.3万人民币）的学费，两年后才能提出移民申请，到时还要看澳大利亚政府批不批准。

    小黑对澳大利亚仍然心怀喜爱。他认为这是个养老的好地方，风景优美，空气清新。而学校倒闭，无疑让他的前程蒙上阴影。“我们一直拼命打工读书，现在又让我们的将来更加不确定。”他告诉记者，他有亲人在爱尔兰，当初舍弃爱尔兰，就是被澳大利亚的移民机会吸引。“如果回到当初，也许我不会来澳大利亚了。”小黑说。

    实际上，正是因为有大批像小黑这样渴望通过读私立职学后技术移民到澳大利亚的中国学生，近年来澳大利亚的私立职校狂热扩张。澳大利亚目前约有200多所职业教育院校，其中绝大多数是私立的。公立的TAFE和私立的职业教育院校，最大的区别在于资金来源不一样。

    过去几年，澳大利亚的私立职校专门开设厨师、西点师、图形制作等适合国际学生就业与移民的职业课程。读完这些高加分的紧缺专业后，中国学生移民澳大利亚颇为容易。为了吸引更多国际学生入读，澳大利亚一些私立职业教育机构疯狂扩张，投入大笔资金改进学校的基础设施供更多学生学习。阿黄说，他所在的莫瑞迪安国际酒店管理学院近年就曾耗资100万澳币（约630万元人民币）在学校本部建了大型厨房，方便学生实践。学校每年有4次入学时间，设置 “灵活”的入学时间就是为了招到更多国际生。据了解，全球校园管理集团旗下的5所院校有9个校区，在读学生约有3400人，其中以中国学生和印度学生为主，澳大利亚学生只有150人左右。

    受经济危机及2007年下半年开始收紧的移民政策影响，读了这些课程的学生不再那么容易通过移民申请，澳大利亚的职校热在中国及其他国家都降温，很多留学中介在推荐这些学校时都谨慎了不少。学校的招生面缩小，资金链紧张，财政困难也随之而来，导致了全球校园管理集团的破产。

    技术移民跳板不稳澳洲职校招生下滑

    今年5月澳大利亚整顿国内私立教育机构以来，已经有十余所私立院校倒闭。记者走访广州多家留学中介发现，公立和私立职校的招生情况都明显下滑。启德教育的留学顾问潘小姐告诉记者，澳大利亚职业教育课程的优势是门槛低、就业相对容易、移民能加分，但近年来澳大利亚人力市场日趋饱和，再加上受金融危机的影响，读职校不再是百无一失的移民跳板。

    去澳大利亚读职业教育课程的多数是高中毕业生，但也有些大专生或本科生。广东省外事服务中心的顾问林小姐说，这主要是为了能移民澳大利亚，因为职校毕业生比本科生获得移民的机会多。留澳推广咨询机构IDP的留学顾问江老师告诉记者，职校热门专业是随着澳大利亚国内紧缺职业的变化而改变的。例如说，之前西厨是紧缺行业，但并不是说西厨会一直紧缺，所以不能指望一读完职校就移民，现在有相当多人因同样原因申请护理和牙医专业。江老师说，不少留学生只是把职业教育课程当成移民跳板，并没有选择自己真正感兴趣的领域。但是要靠读职业教育获得移民资格，还要有900小时相关的工作经验，“选择了一个专业等于选择了一份职业。”

    “我们会事先对学校进行评估，看它是不是在移民局注册的正规学校。”启德教育的潘小姐说，要评估学校是否具有足够实力，会不会有倒闭风险。各留学中介也普遍表示会更加谨慎，不会建议学生去读没有通过他们评估的学校。

    某些留学中介表示，现在他们的留澳项目还增加了售后服务。“学生到澳大利亚读书后我们会跟踪查看，如果学生遇到困难，也可以找我们帮忙。”广州某知名留学中介机构担任资深顾问的Joice称，她所在的机构对某些委托项目适当延长服务期。同时加强后续跟踪服务，比如学生顺利入学后，过去可能每隔6~8周做一个实况调查，现在的调查周期就缩短了，以便及时了解学生及其所在学校的情况。

    在处理职业教育课程类院校的申请项目时，中介普遍更加谨慎。在委托人选定学校后，中介会提供更详细的学校环境、设施、教学等信息，让学生和家长多些判断依据。

    中介或忙“抚慰”或忙转校

    在技术移民诱惑的带动下，职业教育课程类留学的申请近年来都居高不下。据统计，2008年申请海外留学的学生中，计划申请到澳大利亚读职业教育课程、或到美国读社区大学、或到加拿大读文理应用学院等的学生占10%.

    广州一家留学机构的资深留学顾问陈小姐说，广州近年申请到澳大利亚读职业教育课程的学生不少，但今年减少了。资深留学顾问吴先生说，媒体刚开始报道澳大利亚学校倒闭事件时，他们机构就接到不少已申请澳大利亚职业教育课程的学生和家长的咨询电话。有些家长比较激动，担心自己的孩子会“中招”.有位家长还带着孩子来公司提出转签美国，工作人员查阅资料后发现，该学生申请的学校建校时间相当长，声誉也颇好，并向客户出示相关资料，建议他们不要改变主意。最后该学生的家长接受建议，按原计划进行，如无意外，这位孩子将于明年7月赴澳入学。

    另一留学机构的顾问冯先生近来则感到焦头烂额，因为莫瑞迪安倒闭前已发出一批新入学通知，有数百名中国留学生收到了入学通知只是尚未赴澳，他所代理的一位学生就在其中。“正在忙着让他考虑别的学校。”冯先生说，实际上除了莫瑞迪安，他还帮该学生申请了另外两所私立职校，但学生家长成了惊弓之鸟，明确表示不再考虑任何私立学校。

    启德教育的路远说，他代理的一位学生刚赴澳入读倒闭学校，读的是常规高中课程。留学中介在倒闭事件发生后，在征得他本人同意后迅速帮他转入一所悉尼的公立高中，目前该学生的情绪稳定。